我们学校的门卫是个死板“到了家”的老头儿，的确，传达室就是他的家，谁都去过那儿打电话，不是打给家长就是打给老师，在排队时，谁都匆匆扫了一下他的小屋，两个字“死板”三个字“太死板”四个字“实在死板”。他的床是标准的“铁架子床”，书桌是学生用坏了的，他搬来一张，椅子也同样是坏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像重点保护文物似的摆在桌子正中央。唯一一盆绿萝，已瘦的可怜，要不是学生们时常把喝剩下的水倒进去，这花早就会耷拉着枯黄的脑袋向死神招手了。叶子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几乎变成了白色的，散出的不是阳光的味道而是苔藓的味道。门卫爷爷不光死板，还凶得可怕，如果有学生向操场上扔一点点垃圾，他就会揪着那同学的耳朵，报销了他的课间，围观的同学只是“敢怒不敢言”生怕门卫那只扇子大小的手朝自己的耳朵飞来。这当然是明摆着的。
有一天，门卫爷爷又抓到了一个“乱扔垃圾的“不良分子”。照例，我和许多同学都黑压压地围上来。那个小女孩才上一年级，头一次见到平时待人和气的爷爷发脾气，“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还带着哭声大声喊：“我……我只……只掉了……指甲那么大……大一块桔……桔子……皮。”门卫爷爷的脸一下子由于暴怒而变得通红：“你的老师，教没教过你，严禁在学校扔垃圾!我说的是严禁!严禁!……”他一下子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变回了平常。“好了，孩子，不许哭了，这个给你，喏，拿着。”他向那个小同学手里塞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桔子，领着他进了他的小屋。我们趴在窗外，只听见了断断续续几句话“对不起，我说得有点重……我当过兵……儿子被……他还小……别在意……我不应该……下次不许……
……
我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凶巴巴的门卫爷爷，居然有这样一颗心。在我愣神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愣着干什么，上课铃早就响了，还不快走!”“呃，是”“回去”。
我马上意识到了我该干什么，于是一溜烟儿的逃回了班集体的大队伍。
老人的眼睛红了，他默默地转过身，又默默地进了传达室，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