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芷遥(人分)
下楼,灯影有些恍惚,树影婆娑,熟悉的灯依然亮着,暖色灯光混合着时断时续的胡琴试奏,抚平了我心里的小小褶皱,精神的卫星在缓缓对接。他授课,讲古典音乐,讲着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同桌小声地埋怨,他不老却喜欢这样的古董。我笑笑,毕竟自己也是他的学生。
在他的乐团里,我们时不时会收到他写的曲子,各个声部俱全,很难。他对着谱子一遍又一遍地唱,激动处他对着我大谈其中情感,我似懂非懂地又拉一遍,他又这里纠正那里调试,用无比信任的眼光告诉我:把它练下来。他充满希望的目光在我们的“拉锯战”里游走,我拼命地跟上他的节拍。
初二的我还是走了,、。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所剩不多的团员,竟有些无措。他抬头看着拎着琴袋的我,眼里的梦仿佛又碎了一角,“走吧,”他说,“要中考了。”他笑笑。蓦然,发现他早生的白发,那么刺目地悬着,像他不会停的笔。
每一次路过,他谱写他残破而遥远的梦,我就一次次被他的梦的残片拆穿。他远远地叫住我,递给我几张纸,我无名地歌。他逆光站着,不错,他说,能坚持吗。我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愣愣地看着上面修改和评论的痕迹。曾几何时,我在初夏的阳光里哼着调填着词,它们都睡在我的琴袋,合成器的黑白键隙。
他回忆,七岁男孩火光里闪闪发光的脸,怎样的一个篝火之夜,怎样的一颗弛放的心。他找寻,没人能惊动他。从工作里硬挤出一块地方写歌,手不停,像夸父的双腿。在纸上填满音符,像火把,也像热泪。“战略性放弃音乐”的我的琴袋上落了洗不去的灰,我试图从学业里给音乐一角生长之地,拆琴盒,插电,调整变调的弦。
孩子,别停下,梦离坚持的人不会远。我眼前浮现了他微微蹙+
的挑剔的眉,捏紧了线谱的细长手指,以及他写下这句话时真挚的眼睛。
他的讲台上再次出现了我的笔迹,夜再一次绚烂了,我们再同一频率共振着。音乐课,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心里不败的河与王国。他的追梦精神再我心里绽放了,他追寻梦和回忆的路途不会孤独了,因为我已拎上了心爱的琴,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老师,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