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旋涡一般不可名状的黑暗,裹挟着烦躁,愤懑,猜忌与不安漫无边迹地压迫而来,在我自己的世界,沉睡,在那一刻,谁能够呼唤我醒来……
“够了!对我不满意,我走!”我用尽全力“嘭”地一声摔了门,不管不顾地跑下楼,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苦笑——我不允许自己流泪。青春期?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生生的疼,我常常烦躁不安地抱怨一切。“岩,我烦疯了。”不知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沉默。岩温和的声音终于伴着电话的沙沙声传来。“去看看晖吧。她……不太好。”
静悄悄的。病房里,晖在睡觉。阳光从纱窗的缝隙中透进来,抚着她浅浅的鼻息。病痛的折磨已经让她的头发全部脱落。剩几丝没黑的绒毛贴在头顶,胖胖的脸颊近乎惨白,让她像一个熟睡的婴儿。我记得小学时的她,憨厚而善良。凭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一个如此乐观的孩子。她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凌乱,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然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是你们。”她笑了,带着,病态的虚弱,“胖子,很疼吗?”岩的声音颤抖了些许。她点头,又使劲摇了摇。“疼痛过去了,就不再想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眸底有那样坚定的光芒。
我们陪她聊起小学的时光,她笑得像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声音清脆,不含一丝杂质。“那是我最快乐的记忆。”“还记得那只小猫咪吗?咱们一起喂养它。”我努力活跃气氛。“嗯!你看,我这里有一本猫咪图书,难过的时候就翻一翻,提醒自己振作。”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我甚至疑心窗外绚烂的阳光引了一抹到她的脸上。“晖的癌细胞可能要扩散了……”耳边如轰鸣般响着岩在路上说过的话,“但她特别乐观。”我不愿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意比我们还浓的女孩每一秒都在经受着死神的考验。“妈妈!”晖突然转头笑,“你别为我担心。如果我病好了,你带我去丽江好吗?”阿姨说不出话来,眼睛笼着一层浓雾,她只能使劲点着头。“但是,如果……”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你们,要代我好好活下去。”我强忍住,转过头,胸腔里有些情感忽然就失了控,待我察觉,双颊突然就热糊糊湿了一片。“不许再说这种话!”岩“厉声呵斥”。“对!”她还在笑,在这么辛酸的话题下。“我现在珍惜每一秒,快乐地生活。开开心心地才好!”乐观如她,骤醒如我。
我急匆匆地跑回家,妈妈正衣衫不整的坐在沙发上。空气闷热。见到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她就愤怒地说: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进来,然后坐在妈妈身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在妈妈惊异又欣慰的眼神中,我若有所悟。
这个春的午后,我同世间万物一起,微笑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