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是邻居家的圣伯纳犬。他白色的毛又长又软,覆盖在结实的胸部,光站着都颇具气势。邻里都说他脾性好,从不随便乱吠。但依我和他的几次相遇,阿桃的性格应不止于此。
极小时遇上他的经历让我印象深刻。那时我和几个玩伴遛到邻居家的园子里摘柿子,我们正摘得欢时,却听到一声极具威慑力的犬吠炸响。一瞅,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掠过灌木和花丛,以猛虎下山之势朝我们扑来。这下谁都不敢待在那儿,纷纷揣上两三个柿子,撒丫子就往外跑,我们在前面逃,人家阿桃在后面追。眼看树篱都近了,却被他撵上。我一扭头,正对着一双恶狠狠瞪着的眼睛,吓得我把怀里的柿子往他身上一丢,直接从树篱缝里跳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再一回头,就看不到阿桃了,之后小苏苏跟我说,阿桃怕是因为我们偷了邻居家的柿子才追着我们跑的:他们到最后跑不动了,把柿子一扔,阿桃便哼了哼回去了。这次之后,我们几个只敢光顾王伯家的樱桃树了。每每从邻居家出来前,都摸摸有没有带什么东西,生怕再被阿桃撵着跑。
后来因为上学的缘故家搬到了城里。一次回去给邻居家的小女孩过生日,我又碰到了阿桃。那时他就跟在小寿星六步开外,泛着光的鼻子一吸一吸,古铜色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小主人,耳朵还时不时警惕地动一动。听栗子姐说,几个月前那女孩趁大人不在时爬到了树上下不来,就是阿桃咬着王伯的衣角把王伯生生拽过来,那女孩才下地的。阿桃兴是把我列入陌生人了:在我给小女孩礼物时,他又低吼我一声。我想到栗子姐的话,倒不觉得这个架势比母牛护犊还厉害的阿桃有多么可怕了。
有一次是在我升学后的庆祝派对上。我惊讶地看见,阿桃的身边正颠颠地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小苏苏说那是米花,是阿桃的小狗。我看过去。阿桃小跑起来,米花就摇摇晃晃地跟着跑起来;阿桃弓起背皱唇,米花便像模像样地照做;阿桃冲着谁摇尾巴,米花也扑嗤着舌头照葫芦画瓢……蓦得,我发现阿桃这正是潜移默化地教导着米花一样东西:对主人的忠诚。
阿桃的一切就是邻居家,还有小米花。为此,他献上他的全部精力。不随意伤人,只应捍卫主人的财产,尽职尽责,想方设法护主人周全——这便是他要教给下一代的事物。
前些日子,我又在拜访时遇见了阿桃,那时他正懒洋洋地趴在席子上晒着太阳,半个巴掌大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在聆听窗外的声响,我望了出去,白色的大狗静静地注视看草地上欢笑的女孩。恍惚间,我像是看见了曾经的阿桃。
忠诚,这两个字深深镌刻于阿桃的灵魂之中,亦流淌在米花的血管里。这将一代代地传下去,永不淡出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