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箱中的角落。一袋馒头,静静地躺着,好像已被遗忘许久。
我把蒸锅架好,放上两个馒头。上面还残留些冰晶,亮亮发光。
锅盖上慢慢地,蒙上一层水汽,锅中的馒头看上去似乎变得模糊,似乎他们在另一个奇妙的世界。蒸汽从盖上急匆匆跑出来,窗子上也有一层水汽。
呼吸着微微湿润的空气,有种奶奶的味道。
奶奶曾是个女强人,也是个好妻子。
爷爷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当司机的工作,那时的家里也不会太穷苦,也说不上富有。爷爷还没下班,奶奶便在蒸锅里蒸上几只馒头。爷爷到来,馒头也便好了。一家五口围坐在桌边,爷爷自己一只馒头,爸爸二叔一人半个,只有辛苦一天的奶奶总是小啃着那一丁点的馒头。抱着1岁多的三叔,只顾喂他。
她是幸福的。
她看着一家人说说笑笑,看着爷爷大笑,看着爸爸顽皮,她,笑着。
只是,祸从天降。
随着一列飞驰的火车,撞飞一辆卡在铁道上的小车,爷爷,扔下奶奶,扔下不到13岁的爸爸,扔下一家人,离去了……
得到消息的奶奶,抱着小三叔,拉着爸爸和二叔,在爷爷的单位大闹了一次。谁都不敢招她。
只是那天晚上,那白天强硬的女人,一声不响,一口,一口,吃馒头。
泪水拌着馒头,悄悄进到她的口中。
从此,她严厉地管教儿子们,他们呢,最终也个个成材。
她的强硬,她的严厉,终于也在我降生后消失了。
曾经的女强人,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奶奶,平凡的奶奶。
只记得每次去奶奶家吃饭,一进门,是一种特别的味道。那是奶奶自己做的咸菜。
“多吃些啊!不够还有!”奶奶总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高兴地看我狼吞虎咽。
“老大就是好啊!吃饭我从不急……”她叨叨唠唠地,说着。
她总是一手拿半个馒头,一手用筷子夹菜。
她早早吃好,又去厨房拿来一个馒头,说:“吃一个吧,挺香的!”而我呢,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嗯……嗯……啊……”
她也总将剩下的几个馒头放到一个干净的小袋子中,让我拿回去当早点。而我呢,也许带回了家,放了冰箱,第二天胡说着“吃了”这事也过去了。
一次随奶奶回老家,扫墓。
那天,奶奶早早起床,蒸上了一个馒头。往墓地走去,穿过一片片乱草,我早已没了耐心,十分烦。只是奶奶的神情十分凝重,走在最前面。
在碑头,她一句话不说,一点一点撕下馒头,往嘴里送。吃着吃着,忽然哭了起来,泪水直流。爸爸他们不知为何也哭了起来。小时的我不懂,只是好奇。
最后,剩下半个馒头放在墓边,我磕几个头,也便走了。
奶奶回去后,我只记得奶奶看我时那份温情,和在墓边的那悲伤。
嗯!胡思乱想什么呢?馒头都好了。
打开盖子,一大股蒸气扑面而来。
拿出一个热腾腾的馒头,放在盘中。
咬下一口,软软的。
似乎没有味,可咽下去后,却有一种似有似无的香气。
淡淡的香,这是奶奶的味道。
仿佛现在在老家的奶奶,就坐在面前。
好像看到她吃着馒头,笑着,却留下泪水。
似乎看到她与爷爷一同品尝着那白白的馒头。
一个馒头,传递着爱。
一个馒头,承载着思念。
奶奶的爱,恐怕只有那一个馒头可以解释了。
那远远不是一个馒头,不过是人间悲欢离合的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