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梦的深处,总耸立着几片连绵的巍峨,就那样,安静地立在那里,磅礴而凝重,只剩黑白的色彩。于是,黑色的影子层层叠叠,把梦的那一端牢牢压实,致使这一端总是虚无缥缈的浮动,夜不能寐,寝不能眠。
于是盘膝而坐,独对窗口那湾渐渐昏暗的天幕,在房间阴暗的光线里,细细地,细细地思索。许久,才恍惚意识到,那,就是华山……
缆车被山风抚过,轻轻颤栗,窗外是令人目眩的深谷,是飞速下降的游人,山石,以及一片片浓厚的墨绿色与耀眼的红,那是两片地壳几千年来不停的挤压,堆叠。只是如今,却被几根缆绳,几个缆车轻易地征服,好像满腔热血洒在冰面,无一例外地被冻结,消失。看着在脚下划出的华山,仿佛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的目光同时在我身上凝视,那样落寞,那样哀怨。我早已不记得与父母在缆车中发生过什么谈话,回忆之中,只剩安静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款款流淌,追忆那段惬意的时光。
山下还是艳阳高悬,山上已是愁云惨淡。数座山峰剑一般凌厉地直插云层,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凝实与厚重。华山,就这样矗立在广袤的神州上,几千年来,不曾移动分毫!他的那样雄奇壮美,却又是那样安静孤单。
石阶依山而建,陡峭不已,生锈的索链上系满一个个红丝带,同心锁,与松柏的浓绿,山石的米黄交相辉映。盘山而上,我不住摩梭着身旁的岩壁——那是几千年前的岩壁。我想不到那么或多或少金戈铁马,血染夕阳,或是路不拾遗,来栗满仓的岁月,竟留不住一点历史的余温——那山岩时至今日,仍安静地立在那里,在日出前冰凉,在日落后滚烫,那样安然地任人抚摸,可观,可触,可感,可悟。
再向上,几柱入云的山横在眼前,灰色的云密密麻麻地盖住几个最高的山峰,恍若天兵压境。但华山丝毫不为所动,仍无畏地撼动云霄,如此磅礴,如此霸道,天色渐晚,不见夕阳,只是云层一点点变淡,回拢起满山的冷绿。天空又飘起煤灰冷雨,细赋而冰凉,打得树影轻轻颤抖,几片树叶缤纷自落,我匆匆回赶……
猛地惊醒,东方微白。
我起身下地,心神静的出奇,这才意识到,安静,总是伴随着一种淡淡的孤独。或许不及华山那般深沉那般无奈,却一路如影随形,无论是否恐惧,能否逃避,那孤独就在那里,在安静的最深处,在纸醉金迷中片刻的清醉,在酒醉初醒的心头,一路相伴,一路相扰。
华山的美,那么安静,却又那么寂寞,这才发现,我爱了华山那么久,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