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阳光洒在地上,逐渐稀释,慢慢蒸发。细数回忆,发现每一点滴幸福都沾染上了阳光的气息。阳光,与幸福相生相伴。
姥爷对阳光是极其眷恋的。老爷子腿脚不好,又常常想到外面晒太阳,于是我就推着他的轮椅,带着他“享福”。
初春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懒洋洋地映在姥爷身上。那些光辉柔和了姥爷粗糙的面孔,我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呈现出一种幸福满足的摸样,犹如一个孩童终于抢到了糖果的笑脸。我用手指为他理顺了全白的头发,看着那些阳光在白发表面留下的光彩。一定是想起什么幸福的事了吧,凝视姥爷纯粹的笑容,我静静地想。
犹记儿时,姥爷在阳光下教我写字。清晨,我们支开一张木桌,架起板凳,将纸笔和墨缸一一摆好。阳光渐渐暖起来,姥爷稳稳地站在我身后。我看着墨缸中黑漆漆的墨水中乱搅,姥爷这时就会伸出手,罩着我的小手,轻轻抵住我的指节,嘴里还念叨着“蘸墨水只蘸笔尖”,“不要太用力损坏了毛笔”之类的话。那些墨水中的阳光随水流轻轻转动,形成一个个温暖的漩涡。刮去多余的墨,姥爷带动着我的手在字簿上勾勾画画。我听见身后姥爷强而有力的、健康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墨迹在纸上被阳光映得发亮,一会儿便干涸而消失了光彩。我记得姥爷总喜欢用指肚一遍又一遍摩挲那些微微凸起的字印子,他眼中流露出对阳光的眷恋和情感令我始终难以忘记。
犹记儿时,姥爷和我在向阳的地方堆雪人。我不解,仰起脸疑惑地问:“这样雪人会化的。”姥爷就站在一旁沐浴着阳光道,“你不懂,雪人也喜欢晒太阳。”我也似乎看到了雪人冲向阳光的脸上,浮现出了与姥爷如出一辙的幸福笑容。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样充满阳光的幸福时光是多么应该被收藏珍惜,现在慢慢回想起来,才猛地发现,当时的我,是多么幸福。
回忆被轮椅的骤停打断。姥爷正朝我伸着手,想让我扶他站起来。我忽然想起姥爷站在我身后那有力的心跳声,想着姥爷笔直的身板立在阳光下时投射在地上的光影。
眼泪就快要落下。
突然明白姥爷对阳光深深眷恋的原因。老人的日子已过了大半,余下的年数屈指可数。于是老人极其贪恋幸福,贪恋回忆中边边角角沾了阳光的温暖。
我想,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在姥爷眼中,它是阳光的味道,是阳光的温度,是阳光划出优美的弧线。是用时光小火慢炖,用亲情当做调味剂的一锅砂糖。
我抓住姥爷的手,让他借着我的力渐渐站起。暖风习习,阳光斑驳。我只想轻轻告诉他,阳光所给予你的幸福,亦成为我一生中最温暖幸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