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阳村的院子里,我看到一个个小人穿着不合体的捐来的棉衣,穿梭于伙房,池塘,小菜地,看他们拿着和自己一般高的扫帚扫着满地花生皮……“他们的父母都是罪犯,真是可怜,前几天有人捐来几双穿旧了的破鞋,孩子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工作人员对我说,心中酸酸的。
我掀开一扇厚重的军用棉门帘,十几个小孩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看黑白电视,右手的上下铺,发棕的木板上用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我想你”。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我抬起头,发现了窗边那个弓着背,趴在桌角挥动笔杆的小女孩。我悄悄走过去,躲在她背后默默看她用红肿的小手握着钢笔,笔尖擦过粗糙的纸面留下灰黑色的墨迹,“你在做功课?”我开口说道。小女孩显然吓了一跳,她瘦弱的肩膀微颤了一下扭过头,我看见她冻红的脸颊上的条条血丝和深棕色清纯的眸子,有些心痛。她垂下睫毛点点头。“其他小朋友都在看电视,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呢?”“因为……妈妈说如果我好好学习,她就很快会来看我。”小女孩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我。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LOVE”,“那我来帮你吧。”“这个念‘LOVE’”。小女孩小声地跟着我读了几遍,忽然,抬起下颚,问:“姐姐,‘妈妈我想你’怎么说。”我的心一颤,她需要帮助的岂止几个字母,我不知道她幼小的心灵承载了多少本不该她承担的东西。掏出手绢,写下:“Mom,I want you”然后拿着她粗糙的小手指着一字一字地读。小女孩好像真的面前站着妈妈一样含着泪水一字一字不停地读。她忽然抬起头,张开她干涩的嘴唇:“妈妈真的会来接我回家吗?”我一愣,片刻,我蹲下来,拉过她的手说,哽咽地说:“会的,只要你考了10个满分,得了10张奖状,你妈妈就回来了。”小女孩眉宇舒展,睁大了眼:“真的吗?”我轻轻点头,她一下子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分明地看到她唇角挂起的明媚的笑,看她蹦跳着跑到其他孩子那去告诉她们这个“喜讯”。原来,她的幸福是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妈妈。我心中暖洋洋的,那个笑悄然触动心底的柔软,像阳光下的棉花,温暖细腻,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安稳踏实,那种感觉顺着神经末梢,穿过血液,透过细胞,直击心脏,像是要被融化。我也嘴角翘起将兜里仅有的100元悄悄放在她搭在椅子上外套的兜里,幸福感悄然弥散开来。从前我一直以为幸福就是可以不断地受到别人精致的礼物,而今,我才发现,其实幸福是从给予中渗透出来的。而给予帮助可以从不幸到幸福过程中收获欣慰与满足。
后来,我又去看过她几次,我看她常露着牙齿在阳光下跑着跳着咯咯笑着,看她不再那么压抑而是积极快乐地生活,看到她作业上那一个个鲜红的满分,看墙上贴着的耀眼的奖状……幸福和满足感弥漫开来。再后来,她不再太阳村了,工作人员说她妈妈被保释了。我想她一定正在某个地方幸福着笑着吧,回想那第一次邂逅,她作业本上那斑迹的墨迹,其实幸福感不是那纸也不是那墨迹,而是墨汁飘忽在空气中的气息。
我给予的不仅是帮助更是我的爱,而我收获的不仅是感激更是一腔灼热的心,给予与收获并存,幸福与给予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