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回想,人生总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被我忽略,殊不知,那些已无处寻觅的踪迹,其实那么重要,留给我的,是无以名状的痛楚……
印象中,榨汁机隆隆的响声编织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这响声中,我记得有姥爷永远慈爱的微笑以及他那永远问不完的问题;我呢,则疲于应付着,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我时常想,姥爷源何冒出那么些个问题,仿佛一个无休止的循环,无穷无尽。是姥爷太固执,还是我太无知呢?不好说。
仍记那天,惨痛的分数撕裂了我的心。放学一到家,我便赌气地将自己重重摔在沙发上,摔在准备榨果汁的姥爷身边。透过悲痛的双眼,什么都失去生机,就连平日里姥爷栽的那些个惹人怜爱的小花小草,今日都毫无生气地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姥爷见到我,眉宇间霎时闪过一阵欣喜:“啊……回来啦!”话音未落,榨汁机就响起来,隆隆的。我本来因考试失利就心烦意乱,姥爷偏偏又过来像往日那样问这问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奔涌上来。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莫名地大叫起来:“姥爷!问什么啊,见天儿的!”我气冲冲地扭转身,把门一摔,进入自己的房间,把姥爷那颗苍老的心摔的粉碎,把一双错愕失落的眼神关在后面……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树梢后一寸寸消失的阳光,看着阳光尽头干瘦的枝条,看着枝条上被烟熏灰了的叶片,看着叶片被风吹在地上……
门被轻轻推开。姥爷手端着一大碗刚榨得的果汁,摇晃着进了屋。他轻轻将果汁放在桌上,垂着头,张张嘴仿佛要说什么,然而话终究被淹没在寂静里。姥爷佝偻着背,拖沓着鞋,一步步蹭出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
或许是姥爷躲闪的目光,或许姥爷怯懦的姿态,或许是姥爷颤抖的双手,总之,我刹那间被震动,继而心如刀绞,是的,我已然伤害了姥爷——那个年逾古稀,视我为掌上明珠的老人。我践踏了他对我的爱——那世间无与伦比的,最浓厚的爱。我突然明白姥爷所有问题也正是缘于此。但是,这些回忆,这些希望都葬送在了我的不耐与不屑之中。
我端起那碗果汁,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不放过其中一丝一缕的香甜。随即,端起碗,冲出房间来到厨房,开始洗起来,姥爷闻声过来,苍老的脸上先是一惊,然而便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微微一笑,任美好与幸福在这无言中蔓延开来。阳光轻轻跃进窗棂,在屋中轻快地打着旋,应和着潺潺的水声。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与温暖……
自那以后的生活,当然还是每天必不可少的隆隆声和或多或少的问题。我已经开始以欢愉的心接纳它们,因为我深知那背后蕴藏的是什么。我已经忽略了它一次,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再度发生。毕竟,这不管对我,还是对于姥爷,都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那次忽略使我与姥爷更加亲密。或许,真的只有忽略了,觉醒了,才能体尝到亲情的朴实与伟大。就像那曙光,在子夜之后,才能充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