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刚过,一场雨便无征兆地来了,春日也悄没声息地溜进来了。雨后,姥爷正在窗前整理他的花草,突然喊我:“鸿艺,快来看。”我跑过去,顺他的手指看去——原来,就在姥姥家窗前的防护栏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用泥土搭成的巢,我顿时惊喜起来,拉着姥爷的手臂不停地摇着,问道:“这是燕子留下的巢吧?怪不得我之前见有燕子飞过呢,里面会不会又小燕子呀?”姥爷却一下浇灭了我的惊喜,告诉我说:“这场雨已经把这个巢浇透了,燕子已经不会再来了。”我先是撇撇嘴,想着想着,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燕去巢空”这四个字,想必人去楼空也是如此吧。想到这儿,便再没了春日的欣喜。
思绪飘至一年以前,同是春天,却要温暖湿润许多。此时的这里已有许多花开了。连日不停的絮絮小雨坠了花瓣。潮湿的空气混合着花香的气息。只是这一切的美好映在眼中都如那白花黑服般刺眼。
接到太姥姥去世的讯息,我们一家便连忙驱车来到这里。走下车,是我只见过一面的老屋,已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一次来时,正直春节前夕,厚重的雪压得屋顶“咔嚓” 直响。这屋子真是有些老了。而这次看来更平添了份孤独与寂寥。
进屋内,姥姥看着这熟悉的一切默不作声。我刚开始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我只见过一面的老屋。首先便是那张小板床,据说我那次来时,还曾在上面玩过。坐上去,咯吱咯吱的,像极了一个病重呻吟的老人,只是原先躺在上面的那个老人已经不在了,难道这床也要随她一同去了吗?再入眼的便是一个老旧的木柜子和中间的一张桌、几把椅。本这屋不大,可如此简陋的家具衬得它大了许多,也难怪能容下如此多的人,只是等人走了呢?恐怕这一阵轻风都能让人冷上半天吧,这样空荡的屋子,一个老人怎住得了?况且人一走,便连这最后几许的人气儿也没了罢。半晌,雨更大了些,雨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清晰可见,似是哭诉,要哀断人的心肠。
后来姥姥和妈妈去医院看太姥姥,走之前回望了这里一眼,那眼神悲哀、痛苦,道出了万千心言。她也许有很多话想对太姥姥说吧,只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我坐在窗前听雨,听雨声淅沥。而我的思绪亦缥缈。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过,太姥姥是个极好的人,对谁都好。那时穷,她却还时常买糖给小孩子吃,还一人养活了四个孩子,给予了她们许多。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想接她去城里,她却执意不肯。就在这老屋里活了大半辈子。这老屋承载了她的太多回忆,只是人去了,这回忆也空了。
这就是我离开之前最后的记忆。时下北京下雨,不知那里如何?老屋恐怕已没人修补了。不知道它会不会被风雨击倒?忽然很想再见,只是人都没了,我又能去见谁?这巢空便如屋空一样罢。
太姥姥与我只见过一面,却都如此伤悲。何况姥姥与母亲呢?
人去屋空,落花成冢,这是春日中属于我的独特记忆。
春对于我,许是伤感,许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