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
长脚的鹭鸶 挣扎在鱼网上
水中的倒影极尽惊惶 哀鸣哀鸣 扑扇扑扇
似要把瘦削的身影 从一方池塘镜面里逃窜
是谁 设下这透明的罗网
引诱你 这翩飞于蓝天之上的莽汉
扑扇扑扇 快要渗出鲜血的瞳孔
在几阵路过的晚风里 逐渐冰凉
二十几年前 他是躲在你眼睛里一颗小小的印象
也曾想 用一双稚嫩的小手为你松绑
放你自由 放你飞翔 也放飞一个蓝天的梦想
但苍茫的田野里 他胆怯得就像一棵含羞草
只眼睁睁地看着冷漠的夕阳 把你身体染成金黄
再把他回家的小路 翻卷得越来越苍茫
你最后的一瞥 宛如谶语
隔天清晨 田野里长满了荆棘
弯弯尖尖的刺 恍如你长长的喙 又如锋利的镰刀
扯裂了多少农人的衣裳 一片片深绿的叶子
如谁的忏悔疯狂滋长 月光下 漫上堤坝与池塘
他从未想过 这竟是最后的鹭鸶
那个黄昏之后 再没有看到一只飞抵他的家乡
天空空了 明晃晃的蓝 蓝得心慌 蓝得惆怅
最后的那一声哀鸣 在黑暗的手里
裹进了土壤 裹进了流水 也裹进了谁的梦乡
深沉的夜里 一片片白色的羽毛翩翩而下
如一场大雪 压垮了南方一大片低矮的屋檐
二十多年后 高楼大厦把乡村的历史压在脚下
那枚鹭鸶眼里的小小印象 成了诗人 鬓角微霜
他总呢喃着 要写许多诗 铸成一把岁月的剪刀
探到遥远的忏悔之处 悄悄为你松绑
却又无能为力 似一只挂网的鹭鸶 奋力挣扎
在纸张的倒影里 在字里行间的涟漪里 哀鸣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