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劲的藤蔓缠绕在千年的古槐上,宛若古老的图腾,零碎的阳光投射出斑驳的剪影。空中弥漫着梵香的浓郁,我站在佛像拉长的斜影里看着一所千年的古刹,庙檐角飞不去的寒鸦,和缠在古槐上一排排飘扬的祈愿符。
母亲求得一张符纸,极认真地写下了句什么。几缕碎发挡在她的额际,平静的眼眸边攀附着细密的鱼尾纹。
呵,八成是求个考试顺利之类的吧。
我靠在门边,看黑瓦遮檐下水缸中不时有雨后的水滴落。“滴答——”“滴答——”的声响后是更为宁静的深远,除却吟诵似的鸦鸣。
回过头,母亲已跪在蒲垫上祈愿。
窗棂斜射进的阳光打在母亲的侧脸上,睫毛细微的颤动映在眼脸上成了一抹轻柔的阴翳,背和脖颈挺得极直,合十的双手中紧夹着一张符纸,双手贴地,静叩三下,虔诚而庄严。
许是佑我考个好成绩,日后出人头地,成就番事业吧!母亲起身,我也随着她出门。她执意要把符挂在高一些的树枝上,我不忍拂她的意,便搬了把梯子,拿符挂上去。
油纸做的符有些反光,待双目适应后才发现纸上写的并不如我想,而是简单的四个字,后边跟着我的生辰。
一生平安。
这真是个极普通的祝福!“您对我就这么点要求啊?”我冲梯下的母亲笑道。她的回答是极认真的,全然不似我的玩笑。“有平安,什么没有都能再来。不平安,什么都有也没用。”
一阵寂静。我愣怔了,多么简单的一句话!那一刻,我恍然,学习、成绩、出人头地……是我太低估了母亲的爱!祈福,许我一生平安。祈福,原来没有这么简单。母亲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我求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安稳的以后,然而这般那般的心酸后,最终的期待,也不过是平安二字!再试问,十余载后的还愿时,几双儿女又能以相同的思考祝愿一直在身后温柔而慈爱的目光呢?
我让母亲稍候,转身回到庙里求了一张平安符纸,这一所千年的庙宇里,不知多少父母来许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啊!
一座古刹,两株古槐,三只寒鸦,一排排飘扬的纸符周围弥漫着爱的祈福。我虔诚地跪在蒲垫上叩着,静默许下三个愿。
一叩,愧疚,我怨恨自己这么迟才读懂她;
二叩,感恩,这一直存在,又深沉的爱;
三叩,祈福,愿母亲一生平安!